觀眾流失近2000萬！五一檔發生了什么？
作者|崔汀
電影人即使有心理準備，今年五一檔的暴跌態勢，仍然猝不及防。
五天假期，中國內地電影市場大盤報收7.3億元，相較去年同檔銳減52%！
觀眾不看電影了？檔期內仍售出1862萬張電影票。觀眾不愿出門捂緊錢袋子？五一假期全國熱門景點人頭攢動，游客寸步難行的景象比比皆是。
五一檔電影票均價39.6元，這是現今娛樂活動中極低的消費水準，觀眾為什么又不來電影院了？
今天，娛樂資本論就以“望、聞、問、切”的形式，給電影市場號脈找病根。
#本文已采訪三位相關人士，他們也是「娛樂資本論」2025年第264-266位受訪者
票房瞻“望”：零爆款，流失近2000萬觀影人次！
2025五一檔尚未正式落下帷幕，但敗局已定。
截至5月5日晚7點，內地五一檔總票房收入7.3億元，觀影人次1862萬。相較去年同檔，票房減少7.9億元，觀影人次流失1919萬！
今年五一檔的票房表現，刨除特殊時期，已經打回到2017的同檔水平！更扎心的是，2017年的五一檔是3天，檔期對應五一節的放假天數，今年的單日產出更低。
這不是簡單的票房倒退，2017年內地影院9319家，今年的影院數量已達12913家，再加上房租、人工等成本的提升，單家影院的收入下降更嚴重。
《水餃皇后》《獵金游戲》位列檔期票房冠亞軍，是檔期內唯二破億元的電影。可見，新片整體表現疲軟是票房走低的主因。
檔期內合計上映10部新片，看上去類型豐富，分別有：傳記片《水餃皇后》、商戰片《獵金游戲》、科幻片《雷霆特攻隊*》、喜劇片《人生開門紅》、警匪片《大風殺》、動畫片《幽靈公主》等。
檔期冠軍《水餃皇后》，劉偉強執導，馬麗主演的傳記片。馬麗此次不演喜劇，影片類型又偏冷門。不過，影片憑借馬麗真摯的表演，導演對敘事節奏的精準把控，最終在艱難的市場環境中突出重圍。影片五一檔票房1.8億元，第三方平臺預測總票房會達到4億元。
檔期亞軍《獵金游戲》，原名是很有賣點的《東方華爾街》，邱禮濤導演，劉德華、歐豪主演。影片屬于中國電影領域罕有的金融題材，憑借星光熠熠的陣容，以及披露資本游戲罪惡的勇氣，檔期收入票房1.3億元。它作為新入市的類型片，有此成績已屬不易。
《雷霆特攻隊*》是迪士尼&漫威影業出品的科幻大片，內地五一檔收入票房6404萬元。影片北美5月2日公映，首周末票房7600萬美元。《雷霆特攻隊*》是漫威電影新登場的超級英雄組合，內地觀眾認知度不高，加上近幾年好萊塢進口片的市場表現整體趨于下行，《雷霆特攻隊*》表現算合格。
宮崎駿作品《幽靈公主》是1997年的日本電影，但影片未曾在中國內地公映，此次是經典新映。影片在五一檔收入票房6918萬元，第三方平臺預測內地票房會達到1億元。
經典電影上映雖不涉及制作費，但引進版權費、內地宣發費都是不菲的費用。宮崎駿經典《哈爾的移動城堡》在去年五一檔內地上映，報收1.67億元。《幽靈公主》的精彩程度、影響力都要超過《哈爾的移動城堡》，目前的成績出人意料。
五一檔10部新片扎堆上映，構成“眾片堆柴，火焰不旺”的尷尬局面。上述影片已屬名列前茅，其它影片多是步履蹣跚，檔期宣告電影零爆款。
宣發見“聞”：定檔、逃檔好熱鬧，哪吒還能走多遠？
今年五一檔10部新片扎堆，超過去年同檔8部新片的數量，這讓本就局促的5天檔期顯得格外擁擠。各家片方為何集體瞄準一個檔期？《獨一無二》臨近上映改檔又是為何？《哪吒2》的在五一檔仍然票房榜前五，它的終點在哪里？電影在宣發層面的故事，同樣引人矚目。
發行人余先生曾經參與過國慶檔、春節檔的電影發行工作，他對娛樂資本論表示，近兩年的電影市場唯有大檔期有高票房產出，平時周末影院冷冷清清。片方只能寄望于五一檔、暑期檔等大檔期實現票房盈利。
娛樂資本論注意到，《獵金游戲》在2023年3月就發布海報開始宣傳，當時名為《東方華爾街》。影片在兩年之后才和觀眾見面，大概率是由于片方在等待合適檔期。
劉德華是中國最忙碌的男影星之一，僅在2024年他就有《談判專家》《危機航線》《焚城》三部電影公映。其中，《危機航線》和《獵金游戲》同是由寰宇公司擔任主出品方，有鑒于此，《獵金游戲》顯然要選擇一個和劉德華前作有距離的檔期，避免觀眾審美疲勞。
余先生進一步解讀，一部電影的檔期確定，通常是發行部門給出建議和理由，然后由出品方定奪，各方意見達成一致，便開始推進宣發工作。近年頻頻出現的臨時撤檔、改檔等現象，發生在電影上映之前，多半是由于預售和排片情況不佳；發生在電影映后，則多是由于票房拉胯。
余先生認為，臨時撤檔、改檔屬于“病急亂投醫”+“死馬當活馬醫”。電影如果出現預售低、票房差，有的片方覺得還有補救的空間，就趕緊撤檔改日再戰，發行部門在這個時候只能給到建議，決策仍然是出品方拍板。近期的《我們一起搖太陽》《小倩》經歷過撤檔、改檔，最終也未能逆天改命。
4月29日，張婧儀主演電影《獨一無二》首映禮現場，導演王沐宣布改檔至5月17日，五一檔期間仍然會全國點映。考慮到這是光線主投主控的片子，這也很符合光線一貫的“形勢不對堅決就跑”的風格。
娛樂資本論查閱到，《獨一無二》改檔之前，5月1日的預排片占比為2.5%，同天《水餃皇后》的排片占比為22.8%，這樣的艱難處境，改檔顯得順理成章。不過，《獨一無二》的改檔并非徹底脫離五一檔，片方選擇在假期點映，顯然是對影片質量抱有信心，希望通過點映把口碑擴散。
《哪吒2》在電影市場的超長續航，估計會讓不少電影人悲喜交加。喜的是這部國產片打開了市場潛力，悲的是它直到今天還在賣座，始終占據市場一定比例的份額。上映超3個月，《哪吒2》內地票房累計153億元。它在五一檔收入6413萬元，成績超越一眾新片，威力非同凡響。
《哪吒2》放映密鑰已經延期至5月31日，按照它目前的走勢，熱度可以持續到六一節之前。如果片方屆時再度選擇密鑰延期，它的熱度顯然會借著兒童節的東風再度上升一輪。6月1日暑期檔正式開啟，屆時的市場內唯有出現足夠多商業新片，才能徹底消除它在市場中的影響力。
詢“問”行業：缺頂流、低預售，影院場次零上座
五一檔票房走低，電影院作為市場終端，他們的感受如何？
王先生是北京一家影院的經理，從業近20年。他向娛樂資本論表示，今年五一檔市場缺乏熱度，5月1日影院的上座率不錯，后面幾天持續走低。5月3日出現部分場次空場（無一張售票）的情況，他根據當天影片的上座率迅速調整之后的排片。上座率高的影片，排片逐日走高。反之，有的影片上映兩天就再無排片。
王先生認為，今年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國產大片，去年五一檔還有《維和防暴隊》《九龍城寨之圍城》撐場面。這兩部影片，前者是頂流明星+槍戰大場面，后者是香港明星云集+動作大場面，觀眾就沖著這些賣點而來。今年的新片一比較，缺少青年頂流明星的電影，導致新片在預售階段就集體遇冷。
娛樂資本論通過數據對比，今年五一檔在4月中旬開啟預售，4月25日檔期新片總預售剛過1000萬元。2024年同檔，僅《維和防暴隊》的預售，在上映前一天已突破3000萬元。
電影發行人華女士的公司，在五一檔沒有新片上映。不過，她在今年上半年發行了兩部新片，投入市場后毫無波瀾。
她對娛樂資本論分析道，內地市場對頭部電影的依賴已經上升到新高度。觀眾只會選擇《哪吒2》《唐探1900》這樣的大制作，必須有密集的動作、喜劇元素。《水餃皇后》《獵金游戲》能拿到現在的成績，屬于好結果了。其它電影如果主演名氣小、商業類型不強，在市場中更難有立足之地。
她強調，清明檔、五一檔的接連失利，導致電影公司發行策略更加保守。暑期檔臨近，現在還沒有足夠數量的商業大片定檔暑期。去年暑期檔（6月1日~8月31日）收入116億元，相對2023年同檔收入減少90億元！今年暑期檔如果沒有幾部爆款電影支撐，生死未卜。
娛樂資本論連線了一位廣州的影迷小馬，他每年至少要看30場電影。這個五一檔，他選擇看了《水餃皇后》和《幽靈公主》，前者是由于他喜歡看劉偉強的電影，從《古惑仔》時被圈粉；后者是因為宮崎駿，大銀幕看《幽靈公主》是圓夢。
小馬對娛樂資本論說道，他身邊的朋友們越來越不愛看電影，他們有的愛刷短劇，有的五一選擇旅行。他邀請女友一起看電影，女友說沒興趣，最后勉為其難一起看了《水餃皇后》。
確“切”病根：大片稀缺，檔期扎堆分布不均
娛樂資本論經過前面的“望、聞、問”環節，對五一檔的病根已經了然，歸納起來有三點——
第一，大片稀缺。今年五一檔沒有一部硬核商業大片，譬如2024年的《維和防暴隊》、2023年的《長空之王》。這樣的電影大制作是一個檔期的商業底盤，如果其它影片表現不出色，它可以作為票房托底，穩住市場大盤。
AI作圖 by娛樂資本論
今年偏偏就沒有大片亮相五一檔，之前的清明檔也是類似情況。大制作影片去哪兒了？
一方面，疫情原因。疫情導致電影制作遲滯，有些電影項目未能開機，有些電影后期制作延長。譬如《封神三部曲》在2019年完成前期拍攝，今年也只上映到第二部。電影市場持續低迷，熱錢紛紛退場，導致電影大制作的開機數量減少。
另一方面，春節檔影響。今年集結《哪吒2》《射雕英雄傳》《蛟龍行動》等6部大片，組成史上最強春節檔。但是，市場競爭只有輸贏，沒有平均分配。春節檔影片《蛟龍行動》在2月14日宣告撤檔，如果它一開始選擇五一檔，或許會有更好的市場表現。春節檔一過，電影行業短期內再無頭部影片入市。
第二，電影扎堆。五一檔10部新片扎堆上映，觀眾如何選擇？影院經理們又該如何排片？擁擠的檔期，注定一開始就有部分影片拿不到優勢的排片占比，這樣的扎堆意義何在？
五一檔之后，五月份檔期呈現大面積空虛。之后的周末檔很難看到有分量的商業新片，五月的電影市場，預計很難過。
第三，娛樂多元化。之前有人說，經濟下行時期，電影票房往往會走高。這樣的情況在1930年代美國經濟大蕭條時期較為明顯，可是，那時候的娛樂項目本就匱乏，電影還屬于新興高科技產品，人們愿意以低廉的消費換回短暫的快樂。
今時今日，旅游、游戲、劇本殺、密室逃脫、甚至還有短視頻，都從電影產業分流了大量用戶群體。電影早就不是娛樂消費的首選，要把觀眾重新拉回影院，是電影行業不斷要努力解決的難題。
暑期檔近在咫尺，能否打好這場大會戰，關系到全年票房產值。影院、觀眾都希望看到有更多電影大片入市，這是電影市場的危急時刻。
（應受訪者要求，余先生、王先生、華女士均為化名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