財水入宅,不富都難”,為何說水能招財?看看你家有沒有?
91 2025-08-17
木屋記
文/史建東
多年前的一天中午,我駕駛警車開著爆閃警燈駛出了思陽派出所,新入警不久的小劉坐在副駕駛,場鎮上的王大爺一如往常嘴里叼著一根遠看似有長50公分的煙桿子(俗稱:煙槍),左手托著桿尾,葉子煙(四川民間俗稱曬煙或旱煙)騰起的煙霧幾乎遮住了王大爺瘦小的臉頰,雖然我也吸煙,但是畢竟沒有親身嘗試過類似王大爺手中煙桿子的感覺,姑且不論吧。
“石所長,哪個又給你們惹事了,大中午的?”王大爺見到我們的警車快速放下煙桿子猛個頭站起身大聲地喊道,可能是他歲數大了聽力不太好吧,喊出的聲音幾乎可以使這個不大的場鎮人人聽見,路邊的行人、商店的顧客,甚至超市的收銀員都停止了工作,瞬間都把目光全部集聚到警車上。
“王大爺,老楊頭又惹事了,我們去處理一下。”我也高聲地回復他。
雖然我們的警車逐漸駛離,但是場鎮的寂靜讓我依稀聽見王大爺的罵咧聲,“這個老不死的楊老者(土語,意指老頭兒),一天到晚的費求神。”從后視鏡里我又看見了王大爺豎起了煙桿子,葉子煙霧頓時騰空升起。
警車一路曲馳在奔往老楊頭家的鄉村公路上,他這次是把村上的公路給堵了,還甩磚塊把路人的頭砸破了。“石所長,這次去我一定要給楊老頭一個教訓,不然隔幾天他準又要給我們找事情。”小劉氣憤地說。
老楊頭是派出所的熟客,久而久之我對老楊頭也十分熟悉和了解。老楊頭的家是和大老楊頭(老楊頭的親哥哥)的家緊挨著的,但是兩兄弟關系特別的差,早些年的時候,因為兩兄弟宅基地的鄰里糾紛,還上了法院,結果老楊頭敗訴了,甚至省高級人民法院都出了裁定文書,維持原判結果。老楊頭有兩個女兒,都出嫁了,一年也難得回來看他一次,老楊頭常常都說他沒有子女,老伴也在前些年過世了,其實我剛到派出所工作的時候,就陸陸續續的出過他的警。后來我才慢慢明白其實他就是內心閑的,故意找一些存在感和生活感罷了,包括他和大老楊頭的種種矛盾。
警車行駛了二十多分鐘,到了老楊頭所在的思陽村,剛停下車打開車門,圍觀的鄰居就圍著我們說:“快去看嘛,楊老者又在發瘋了。”
我和小劉走過去,看見被砸傷的人頭上已經纏著白色繃帶,繃帶包裹的傷口處還看得見鮮血的印記,估計是在旁邊村衛生室包扎的。我走上前去,十多輛大大小小的車依次排列在鄉村公路上,一個爛門板豎著擋在路上,門板的兩邊被老楊頭搬來的石頭固定著,門板的前后還擺放著老楊頭砍來的竹子,在門板的前面,已經摔斷的磚塊靜靜的橫躺在公路上,磚塊旁邊還能看見地上已經干了的血滴。公路旁邊就是老楊頭的木屋,木屋前面是一個院壩,院壩和公路間有一個約1.5米高的土堡坎,抬頭就能看見老楊頭在堡坎上用廢紙箱立著的書寫有“禁止從此路通過,違者后果自負”的標語,標語后面還打了幾個大大的感嘆號。老楊頭就站在廢紙箱標語旁邊,遠處看去他就像農村插秧季節在農田里插的驅趕鳥類的稻草人。
“老楊頭,今天是咋回事嘛?”我站在公路上抬頭問他。
他似乎底氣不足地對我說:“我都掛了標語了,也告訴他了,叫他不要過,他不聽,偏要過去……”
旁邊的人都在紛紛指責他,小劉也呵斥他:“公路是你家的哦,先恢復通行再說。”隨后,大家一起把門板和竹子挪到一旁,恢復了交通。小劉就忙著去找傷者和目睹事情的證人了解情況,他內心里面是想這次就把老楊頭給收拾了。
我沿著在土堡坎上開的一條小路走到了老楊頭跟前,這條小路是多么的熟悉,小路的形成我亦是見證者和參與者,早些年頭為了木屋宅基地的邊界糾紛,兄弟變仇人,誰也不肯退讓一分,常態化的三天一大吵,兩天一小吵,多年來拳腳相向已不足為奇。很多年以前,兩兄弟進出家門是走的同一條也是唯一通道,老楊頭要從大老楊頭家院壩進出,后來兩兄弟反目后,大老楊頭堅決不同意老楊頭從自家院壩里走,對外的理由說是老楊頭路過會壞風水。為此,派出所和鄉村組干部調解工作是沒少做,無論如何結果就是談不攏。老楊頭也想了個辦法,在自家側面開了一道門,但是通過這道門又必須要經過大老楊頭家的自留地,結果可見一斑,萬般無奈之下,有一次,我為老楊頭想了個辦法,就是在他家院壩前面的堡坎上呈坡型開一條土道,盡管老楊頭一萬個不樂意,直到當時我帶派出所的兄弟們用鋤頭在砍坡上挖了一條路出來,辛苦地干了半天,老楊頭是水也沒讓喝一口,但是畢竟也沒出來阻止我們,路挖通后直到現在,老楊頭回木屋進出走的都是這條路。
至今回想起來,我也不明白當年為什么要這樣做?也許是兩老頭三天兩頭的吵鬧,一氣之下的所為吧。總之,問題解決就好,無暇顧及其他。依舊不變的除了兩弟兄的惡劣關系,還有這條小路,變化著的就是小路梯坎兩側不經常踩踏處長出的些許小草。
老楊頭兩兄弟的木屋呈扇形緊緊靠在一起,遠看活似他兩弟兄的左右手,他倆所謂的宅基地糾紛,其實遠不足為外人道。簡言之,就是兩座木屋臨界處房頂“屋沿水”(土語,意指從屋頂瓦片邊緣落下的雨水)的落點問題,雖然我從小也在農村生活長大,但是在這之前我確實不知道“屋沿水”里面的學問。在老楊頭這里我算是學到一招了,宅基地邊界的起算點就是“屋沿水”的落點。
據說最之前的時候,兩兄弟的木屋邊緣處各自留有大約幾十公分的距離,也不知道是那一次老楊頭以大老楊頭木屋的“屋沿水”滴到了他家的宅基地去討要說法,結果也是顯而易見的。后來老楊頭找了工匠在自家屋頂邊緣加蓋了瓦片,大老楊頭也不甘示弱,以彼之道還施彼身,如若不是白天還有一絲光線投下,幾乎看不出來兩座木屋間還有一絲真空地帶用于交界。
老楊頭兩弟兄的家我是常客,他們的房屋都是上世紀八十年代的產物,純木頭構造的房子,房頂以全瓦片遮雨避陽,從院壩里看老楊頭的木屋,大門是雙開的厚重的木門,鐵質銹蝕的門把手在木門上一釘就是幾十年,從未被更換,上面掛了一把小鎖,小鎖的鎖芯還插著唯一的一把小鑰匙,雖然唯一,但是仍然用一根白色布條牢牢地拴著,門上貼的門神和兩旁的對聯早已被風霜侵蝕,但依稀能看見并推斷出左邊的對聯是“家和萬事興”,兩側的窗戶也是木質的,貼的報紙也被殘忍的大風吹得殘缺不全。
走進老楊頭家,寬敞的套屋(土語:意指客廳)僅剩下“寬敞”,三、四條小獨木椅瞬間顯得那么清晰,套屋兩側是兩個房間,木門沒有安裝鎖具,門也都敞開著,一眼看去右邊的房屋已經荒廢,塵埃遍地,左邊的房屋是老楊頭的臥室,一張老古時的床榻靜靜的橫躺著,套屋后面是老楊頭的廚房,灶臺是雙眼的,灶眼前放著一條小木椅,后面是燒飯用的柴火,頭頂上還依稀掛著幾塊臘肉……一切都那么簡單,包括老楊頭。
老楊頭見我進了他的家門,仿佛就忘了今天發生的一切,一如往常一樣從房間里拿出一個厚厚的文件袋,一張一張的拿給我看,其實他拿出來的這些資料,每一張我都已經看過無數遍,更是聽他說起連我自己都不記得有多少次了,嘴里不停地念叨和大老楊頭的各種問題。老楊頭當時已經有83歲了,也許是有些老年癡呆,也許是長年累月的獨居一人世界,也許是……盡管我很努力地試圖將他引導到今天發生的事情上來,但是現實往往是殘忍的。
經過一番又一番苦口婆心的工作后,老楊頭砸傷人的事情得以妥善解決。我和小劉在回派出所路過場鎮的路上,看見王大爺仍然坐在門外,享受著煙桿子里葉子煙的獨特味道,旁邊四、五歲大的小孫兒不時地倚靠著王老爺的大腿。
“石所長,楊老者的事情整巴適啦?”王大爺還是大聲地喊道。
“已經處理好了。”我也高聲地回復王大爺。
“這個老不死的,磨滅人……”王大爺依舊在嘴里罵罵咧咧。
后來因為工作原因,我離開了老楊頭所居住轄區的派出所,在去年的一天,我又見到了老楊頭,他還是那個樣子,腰間別著的鑰匙仍舊是當年唯一的那一把,鑰匙上拴著的布條依舊是當年那條白色布條,只是白色已經不明顯了。老樣子手里拿著一出門就必須要帶上的資料袋,一張一張地說道著種種過往……突然我回想起老家的木屋,那是我從小成長的地方,純木質的房屋,也是全靠瓦片遮陽避雨,雙眼的灶臺、木質的風斗、古老的床榻和座椅……當天晚上回到家中,久久的不能入眠。
個人簡歷
史建東,男,漢族,中共黨員,34歲,畢業于四川警察學院,偵查學、交通管理工程學雙本科學歷,工學、法學雙學士學位,現任天全縣公安局思經派出所所長,雅安市公安局文創小組成員,天全縣作家協會會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