飛雪連天射白鹿,笑書神俠倚碧鴛。曾幾何時,金庸小說里那一個個行俠仗義、闖蕩江湖的大俠,一門門奇門八卦、絕頂高超的武功,一幕幕蕩氣回腸、纏綿緋惻的俠骨柔情,一次次激燃起心中仗劍走天下的少年武俠夢。尤其是《天龍八部》已六次翻拍,男主角喬峰經(jīng)黃日華、胡軍、鐘漢良等不同演繹,在觀眾心中留下了不滅的英雄印象。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珍藏的喬峰。
金庸先生曾說過喬峰和郭靖是自己最喜歡的男子漢。孟非評論金庸先生筆下幾乎沒有缺點的英雄,蕭峰是唯一的一個。可惜就這樣一個完美的英雄最終還是如同夏花一樣死了,死得那么驚天地,那么悲情,令人扼腕痛惜。
終其一生,喬峰活在自我編織、不能自拔的癡情中。他前半生都在苦苦追尋自己身世真相,在尋找殺父仇人的路上,喬峰結(jié)識了阿朱,一生中最愛的女人。小說中喬峰說阿朱就是阿朱,四海列國,千秋萬載,就只一個阿朱,豈是一千個、一萬個漢人美女所能代替得了的?喬峰從小孤苦零丁,自己的契丹身份被揭穿后,世間人人唾棄誤解,沒有知己可以飲茶,唯有自己與命運深夜對語。自從遇到為自己原地蹲守五天五夜的阿朱后,便覺人間有了溫度,兩人同歷風(fēng)雨后,相約一起塞外牛羊。喬峰對阿朱的愛是隱晦的、遲鈍的,更是癡情專一的。當(dāng)阿朱得知最心愛的喬峰為報仇要殺父親段正淳時,束手無策,左右為難,遂易容代父受死。可以想象喬峰抱著被自己誤殺的阿朱時多么傷心欲絕,只怪無余歲可偷。
當(dāng)世間唯一了解、真愛自己的人離開時,喬峰便種下了要與阿朱永遠(yuǎn)做一對苦命鴛鴦的種子。加上喬峰一輩子還不起阿朱的妹妹阿紫對自己的一往情深。雁門關(guān),便成了喬峰的殉情地。真是天闊闊雪漫漫共誰同航,這沙滾滾水皺皺笑著浪蕩,貪歡一刻偏教那兒女情長埋葬。
責(zé)你我太貪功戀勢,怪大地眾生太美麗。周華健一句歌詞道盡虛情假意的江湖和貪欲橫流的人性。江湖、人性對于喬峰是參一生參不透的難題。那些所謂名門正派的正義之士滿嘴仁義道德,背地里男盜女娼、傷盡天良,盡是功名利祿的偽君子。他們無所不為,使喬峰傷透了心,對江湖失望至極。丐幫長老全冠清、白世鏡道貌岸然,處心積慮,對喬峰極盡手段;蛇蝎心腸的康敏對喬峰因愛生恨,利用自己的如花美貌游離于各色武林人士,謀殺了丈夫馬大元,設(shè)計害了阿朱,還抖露出喬峰契丹人身份。這種她得不到別人、別人也休想得到的做法,讓人不寒而栗。野心勃勃的慕容復(fù)一心復(fù)國,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,制造了一個個圈套毒局,最終機關(guān)算盡,反誤卿卿性命。最讓喬峰欲哭無淚的是自己的親生父親蕭遠(yuǎn)山,為學(xué)藝復(fù)仇藏伏少林寺三十年,還殺了喬峰的養(yǎng)父母等,致使喬峰蒙冤許久。朋友情、父子情、江湖情都是如此齷齪骯臟,可以說世界上的好運沒有一環(huán)扣著喬峰。憑喬峰的兩眼甚至百臂千手是不能防的,想到這許多因他緣起緣滅的貪戀癡嗔,他無所適從,一次次地被擊潰,只好遁世逃避。
壓垮喬峰生命最后一根稻草的是耶律洪基的一番諷刺話:你不配做我們契丹人的子孫,你為宋國立下大功,高官厚祿指日可待。喬峰一生身份搖擺,雖是契丹人,卻在宋朝長大,兩邊都是無法取舍,在夾縫中僥幸生存。最主要的是喬峰有大愛大義,不忍心生靈涂炭萬骨枯,不愿遼宋兵戎相見。但劫挾自己的大哥耶律洪基,一生要負(fù)著背叛之名,叫他情何以堪。他情不自禁發(fā)出:天下之大,竟無我喬峰立足之地。世間眾生之苦,情愛之苦、欲望之苦,都讓喬峰嘗了個夠。色即是空、空即是色,惟有放下一切,避開無常的世道,喬峰才能完全解脫,才是屬于自己武林的獨孤求敗,遂拾起地下的兩只斷箭,插入自己的心口,縱使“凌波微步”、“六脈神劍”相救都無濟于事。
喬峰就這樣死了,狠心離開了金蘭兄弟段譽、虛竹,與阿朱一起回到了母親的懷抱。
真正的悲劇,是把美好的東西撕碎給人看。沒有悲劇就沒有悲壯,沒有悲壯就沒有崇高。從此,紛爭與他無關(guān),陰謀與他無關(guān)。從此世間少了喬峰,江湖少了蕭大俠,宋遼卻得到了幾十年的和平。從此天下無人能及喬峰。靖哥哥太木訥,過兒太叛逆,韋小寶太花心,令狐沖太愛喝酒,張無忌太軟弱,胡斐愛情太失敗。看來看去唯有喬峰總?cè)缫粭l淳淳大漢就在你的眼前。
喬峰必死,喬峰不死!
作者/范偉鋒
編輯 /千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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