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日一度(ID :yryd115)
樸樹,是演藝圈的“另類”。
他不常在聚光燈下出現,總是與名利場格格不入。偶爾露一下面,轉眼又不知道鉆進什么地方藏匿起來。
出道二十多年,他只發了三張專輯,大多時間都在沉寂。但他的歌偏偏就像一顆顆溫柔的核彈,炸進幾代人的青春,留下漫天揚塵,多年不見消散。
追隨他的人夸他才華橫溢、真實純粹,厭惡他的人說他傲慢自持、做作矯情。
他偶爾遲鈍地接受一下外界的反饋,大多時間,他都沉浸在自己構筑的世界里,細浪拍岸,落日余暉,那是屬于他的生活。
他說:“我沒那么好,也沒那么糟。我只不過跟大家一樣,經歷了一個特別復雜的人生而已?!?/p>
01
5月中旬,不常在社交平臺活躍的樸樹罕見發文:“活過來好幾天了,感恩關愛我的人,報個平安?!?/p>
消息很快沖上熱搜,不少人松了一口氣。
在月初的音樂節上,樸樹曾透露自己身體出了問題。
他病了,因為太累。
從3月初到5月底,他共有18場演出,密集的工作讓他病如山倒,吃什么吐什么,只能勉強吃點流食,能出門就是極限。醫生朋友告訴他:“你不能再演出了?!?/p>
樸樹沒聽,手捂著肚子,趁歌曲間隙從兜里掏出餅干吃上兩口,撐著唱了快一個小時。
他說: “兩年多了,樂隊都沒有賺到錢,我覺得我有這個責任。”
樸樹,又缺錢了。
此情此景,像極了幾年前他在節目上坦言:“這段時間,我真的需要錢。”只是當時的他,多少還流露著一些局促和掙扎。而這一次,他好像變得更加平靜柔和。
他站在臺上,笑著分享來時路上看到的葉子,和觀眾聊天打趣。
他說:“樹葉很有意思,掉落的時候它不覺得自己很重要,到了秋天,它也不死乞白賴掛在樹上,我覺得樹葉很酷?!?/p>
他說:“這是我今年到現在穿過最好看的一件衣服,要掛也掛得好看。”
他說:“我不要牛逼,我要開心,我們大家都不要再逞強了。”
02
樸樹好像天然就帶有這種憂郁的底蘊。
他出生在一個高知家庭,父母都是北大教授,自然對他有很大的期望。
但他沒能讓父母如愿。小升初考試,他只考了173分,距離北大附中錄取線差了0.5分。
“你沒考上,爸媽都沒法做人了?!?.5分的嘲弄,成了他人生痛苦的開端。
進入中學后,樸樹開始整夜失眠,變得不愛說話,不愛笑。而哥哥留下的一把吉他,是他情緒唯一的宣泄口。
他迷上了音樂,迷上了齊秦、羅大佑,常常一個人待著,在墻上涂涂畫畫。
母親帶他去做心理測試,結果是“青春期抑郁癥”。測試里有一道題:如果你死了,你覺得身邊的人會怎么樣?
樸樹選了“無動于衷”。
為了不讓父母再次失望,高考前,樸樹拼命學了幾個月,考上了首都師范大學。
但撐到大二,他退學了。
校園里的生活,他實在覺得沒勁兒。他只想玩音樂,只有在音樂里,他才能感受到清晰的、真實的、存粹的快樂。
他說:“音樂比我的生命還重要?!?/p>
在高曉松的幫助下,樸樹進入了樂壇。
1999年,他發布了首張專輯《我去2000》,創下了30萬張銷量的傲人成績。
大街小巷,飄揚著的是他的《那些花兒》——“那片笑聲讓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兒,在我生命每個角落靜靜為我開著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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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他的《白樺林》——“靜靜的村莊飄著白的雪,陰霾的天空下鴿子飛翔,白樺樹刻著那兩個名字,他們發誓相愛用盡這一生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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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們愛他歌里的無望而深情,愛他的純凈和清澈,愛他的浪漫和憂傷。
贊譽與名氣,瞬間將他緊緊包圍。
但饒是如此,樸樹也沒高興太久:“剛開始很喜悅,一下子得到那么多夸獎,也會飄飄然……但內心很別扭?!?/p>
03
樸樹討厭這個充滿喧鬧浮華的圈子,正如初見高曉松時,他留下的那句:“我覺得你們音樂圈的人都是傻X……”
他只想隨心所欲地聽歌、寫歌,在音樂的世界里,當一個孤獨的行者。
但爆紅之后,他失去了自由。
宣傳、商演、訪談、綜藝占據了他所有的時間。他被推著走,一場接一場重復唱自己的歌,一遍遍回答同樣的問題。
他嘗試著妥協,但現實與自我不斷拉扯著,極度消耗中,他越來越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誰。
他開始逃避。
一個人去坐地鐵,從頭坐到尾,再從尾坐回起點;
一個人跑到大理,在落日余暉下,拿著啤酒坐在街邊,看女孩們打羽毛球;
靜靜坐在車上,把音樂開到最大聲,一邊聽,一邊哭……
短暫的逃避沒辦法將他拉出深淵。
2003年11月8日,樸樹30周歲生日,他發布了第二張個人專輯《生如夏花》。專輯大賣,公司為他安排了52個城市的巡演,一站接著一站,馬不停蹄。
他的身體全亂套了,開始整夜整夜睡不著,抑郁癥也越來越嚴重。
最可怕的是,他發現自己手握吉他,卻彈不出期望的音符。無比熱愛的音樂,正在慢慢拋棄他。
專輯封面上那句“在藍天下,獻給你,我最好的年華”,實在諷刺。
他開始拒絕周遭的一切,偶爾也會像一只炸毛的獅子。
經紀人說下周六會有約訪,他回復:“不行,下周六我有病?!?/p>
上綜藝節目,主持人問他:“你現在最大的心愿是什么?”他說:“離開這個節目現場?!?/p>
別人勸他寫歌,他問:“為什么要做?”
“可以賺錢啊?!?/p>
他說:“為什么要賺錢?”
身體的折磨和內心的荒蕪讓他備受煎熬,他像是迷失在森林里的少年,眼前樹影重重,茫然不知去處。
最終,他選擇了停下,拒絕了幾乎所有合作。2009年,公司合約到期,他沒有再續約,徹底沉寂。
“夠了,我不要再過那種生活。我需要一整段時間來搞清楚,我到底想要什么,要干嘛?!?/p>
04
有人這樣形容那段時間的樸樹:
他不是塞尚,沒有勇氣割舍掉生活的全部去追逐心中的那一團火煙。
他不是梵高,沒有力量去向世人表達他眼里濃烈而熾熱的眾生百態。
他只能擰巴著、痛苦著、迷茫著,在妥協現實和留存自我中不斷掙扎,直到徹底迷失。
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,樸樹都在療愈自己。 更準確的說,是在重新找尋自己。
他和妻子搬到了郊區,每天早睡早起,一日三餐準時。除了出門遛狗、買面包,剩下的時間就躲在家里看書。
哪里也不去,什么人也不見。
他說:“蛇在蛻皮的時候,會藏在一個連光線都沒有的地方。”他嘗試用這樣的方式,一點點把自己拉出深淵。
2014年,再見樸樹。
他成了一個獨立音樂人,組建了自己的樂隊。他說:“我覺得我把我的初衷找回來了。我還是那么愛音樂。”
為此,他重新回歸到公眾的視野,接一些商演和綜藝,賺錢養活自己的樂手和音樂。
他從花兒一般年華的吟唱,走向了“平凡之路”的敘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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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曾經跨過山和大海,也穿過人山人海;我曾經擁有著的一切,轉眼都飄散如煙;我曾經失落失望,失掉所有方向,直到看見平凡,才是唯一的答案……”
千帆過盡,他用平凡與自己達成和解。
2017年,樸樹發布了自己的第三張專輯《獵戶星座》,距離上一張,已經過去了14年。
44歲的他早已不再年輕,甚至有了些滄桑的模樣。
在歌里,他一字一句緩緩唱道:
“只有奄奄一息過,那個真正的我,他才能夠誕生,那才是我……”
05
莫說天無涯,海無岸,縱然歸程須萬載,今日歸來不晚。
過往所有的一切,痛苦、歡樂、懊惱、懷念……揉雜在一起,誕生出如今最真實舒展的樸樹。
他依舊真實直白到與周遭格格不入。
以至于在節目錄制中途,他直接起身離開:“我歲數大了,回家睡覺了,走了,謝謝。”
他依舊脆弱敏感,內心柔軟,難以自控。
唱《送別》時,一句“天之涯,地之角,知交半零落”,讓他突然哽咽,埋頭痛哭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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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依舊擰巴,尤其是對自己的音樂,不愿有一絲妥協。
他跑去英國錄歌,花了兩年,回來后發現不是自己想要的。他大哭一場:“這些歌我碰都不想碰……”
連24年前的《new boy》火遍全網,他也耿耿于懷:“這首歌對我來說一直是個污點……”
但他也開始變得更加平和與柔軟,嘗試在壓抑和放縱之間,緩慢地去觸摸真實的人間。
在節目里,一直拒絕坐摩托車的他,最后在車上直豎大拇指,叫喊著再快點,再快點……
最后,他說:“今天是最好玩的一天。”
他去錄制綜藝,本來只簽了幾期,最后卻主動要求留下來,想再多看看這些美好的年輕人。
在畢業歌會上,他和孩子們一起為青春吶喊歌唱,眼角笑出了皺紋。最后,他送出了自己最真摯的祝愿:
“希望你們有一個淋漓盡致的人生?!?/p>
他突然出現在寒冬凜冽的北京街頭,為那些早出晚歸的艱苦人們唱道:
“你是否得到了,期待的人生,夢里的海潮聲,他們又如何,從指縫中滑過,像吹在曠野里的風……”
那個曾被生活折磨到奄奄一息的樸樹,找回了自己,也在不經意間,感動他人。
06
人們喜歡用“少年”來形容樸樹,亦如他歌聲里不變的純粹與天真,自由與勇氣。
但他說:“我沒你們說的那么好,早就不是你們口中的少年?!?/p>
少年,不足以定義樸樹。
他在喧華吵鬧、物欲橫流的時代,艱難地抵御著外界的灼燒、狂熱與裹挾,盡力保全著自己最真實的一面。
是初出茅廬之際不肯低頭的驕傲;
是一朝成名時對聚光燈照射的厭倦;
是在沸騰人群中轉身隱匿的果敢;
是不惑之年尋找的那句平凡的答案。
哪怕狼狽不堪,哪怕不合時宜。
如此,才是樸樹。